第463章 那就讓她唱
姜眠心疼的睡不著。
哪怕閉著眼睛,都時刻想著溫矜懷受傷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鐵門鎖鏈再次發出聲響。
門被推開,彪哥帶著一身更濃的酒氣,手裡拎著個破舊的音響和幾瓶劣質啤酒出現在門口。
昏黃的燈光從他身後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溫總,長夜漫漫,挺無聊的吧?」
彪哥把音響往地上一杵,劣質的電子樂瞬間以最大音量炸響,刺耳的重低音鼓點震得整個倉庫都在嗡嗡作響,也震得人心臟發麻。
他指著面露痛苦的溫矜懷。
「來,賞臉給哥幾個唱首歌助助興?唱高興了,說不定給你口水喝,哥幾個還沒有聽過高高在上的大總裁唱歌呢!」
光頭和黃毛也跟著起鬨,鐵棍不懷好意地戳著溫矜懷的脊梁骨。
逼他站起來,逼他彎腰。
「不要…」姜眠默念著,卻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過去吸引注意力,否則會讓溫矜懷更加為難。
溫矜懷緊抿著唇,額角青筋跳動,眼神冷得像冰。
「不唱?」
彪哥嗤笑一聲,目光轉向姜眠,手中的鐵鉗猛地指向她。
「那就讓她唱!給這小妞兒清清嗓子!」
冰冷的鐵鉗瞬間抵在姜眠纖細的脖頸,涼意和壓迫感讓她渾身僵硬,臉色煞白。
「別碰她!」
溫矜懷猛地擡頭,眼中翻湧著噬人的怒意,卻在看到姜眠驚恐的眼神時,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他拖著腳鐐,緩緩站起身,走到倉庫中央刺眼的燈光下,沙啞的聲線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響起,唱的是一首低沉舒緩的英文老歌。
「哈哈!溫大老闆唱洋曲兒!」
光頭怪笑著,拿起一個打火機。
藍色的火苗湊近溫矜懷被劃破的俊臉。
緊接著,焦糊味混著濃烈的酒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姜眠看著那跳動的火苗燎燒他的衣領子,看著他緊握成拳、指節泛白的手,看著他被迫在羞辱中挺直卻微微顫抖的脊背,巨大的心痛和憤怒瞬間淹沒了恐懼!
「住手!」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撞開鉗制她的刀疤臉,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獸撲向溫矜懷,用手撲滅了那惡意的火苗!
「找死!」
彪哥被撞得一晃,惱羞成怒,反手就朝姜眠抓去!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溫矜懷眼中寒光乍現!
他彷彿一直在等待這個時機,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撞向旁邊堆疊的啤酒箱!
嘩啦一聲,整箱玻璃瓶轟然倒塌、爆裂!
碎片四濺,酒液橫流!
光頭和黃毛被飛濺的玻璃和滑膩的酒液逼得連連後退。
混亂中,溫矜懷不顧一切地將撲過來的姜眠死死護在身下,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大部分飛濺的玻璃碎片!
「呃…」
一聲壓抑的痛哼從溫矜懷喉間溢出。
姜眠被他緊緊按在懷裡,臉頰貼著他劇烈起伏的兇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間繃緊的肌肉和身體因劇痛而無法抑制的顫抖。
「矜懷…」
她擡起頭,眼淚劃過臉頰,看到一片尖銳的玻璃碎片深深紮進了他肩胛骨附近的皮肉裡,鮮皿迅速染紅了周圍的布料。
「媽的!晦氣!」
彪哥被酒瓶碎片濺到,咒罵著。
「把他們扔回去!鎖死!一直鎖到死都不可以放出來!」
倉庫門再次被狠狠關上,鎖死。
喧囂的噪音和嗆人的煙酒氣被隔絕在外,倉庫裡隻剩下濃烈的酒味、皿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溫矜懷脫力地靠在冰冷的貨箱邊,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浸透了額發和鬢角。
後背肩胛處的傷口還在滲皿,混合著酒液,黏在襯衫上,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讓他眉頭緊蹙。
姜眠顫抖著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和臉頰的污跡:「對不起,矜懷,你再等一下,很快就四點了…」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無聲地砸落在溫矜懷沾滿灰塵的手背上。
「傻瓜,不要一直道歉。」
看見溫矜懷還在想法子安慰自己,姜眠真的忍不住了,她緩緩開口,帶著無盡的憐惜和心疼輕輕描摹著他那張疲憊的臉。
溫矜懷沉重的喘息似乎頓了一下,微微側,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
「你知道嗎?矜懷,你是除了爸媽以外,第一個這樣保護我的人。」
「初中最後一次出去旅遊,是爸媽帶我去舟山一個小漁村度假。」
「當時半夜,外面颳起了好大的颱風。」
姜眠的聲音在寂靜的倉庫裡緩緩流淌,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力量。
「整個村子都停電了,漆黑一片,窗戶被風颳得像要碎掉。」
「我嚇壞了,縮在媽媽懷裡一動不敢動,媽媽就抱著我,拍著我的背,在黑暗中保護我安慰我,而爸爸則在一旁保護媽媽。」
「海浪聲大得嚇人,轟隆隆的,好像就在屋頂上拍打。」
「爸爸說這裡沒有酒店,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躲在小屋子裡,不用害怕,因為那是海在呼吸。」
「潮起潮落,就像它在一呼一吸,隻要聽著它,媽媽也跟我說,其實不管風浪多大,天總會亮的。」
她頓了頓,抱緊了溫矜懷。
「後來,我真的聽著那聲音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風停了,雨住了,海面平靜得像塊藍寶石,陽光金燦燦的。」
「他們沒有騙我,天,真的亮了。」
溫矜懷緊繃的身體,在她輕柔的講述下,似乎一點點鬆弛下來。
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雖然依舊帶著痛楚的滯澀感,卻不再那麼急促。
姜眠繼續說著,聲音越來越輕,像在編織一個溫暖的繭,將兩人包裹起來。
她說起家裡閣樓的老虎窗,那是她童年唯一不被二叔一家打擾的秘密基地。
她會在那裡偷藏畫稿和畫筆,顏色各異的顏料對著陽光看,能折射出彩虹。
她說自從爸媽去世以後,自己第一次參加青少年設計比賽,用攢了好久的零花錢買了最好的畫紙,熬了幾個通宵畫的設計稿,得了二等獎。
她興沖沖拿回家,卻被姜州易看到,說她自私自利,不教妹妹,當著她的面把圖紙撕得粉碎。
那些碎片,她一片片撿起來,藏在閣樓的盒子裡,很久都不敢再看。
「後來我就想,沒什麼大不了的。」
「撕了,我還能畫,還能畫得更好。」
她的聲音裡沒有怨毒,隻有一種歷經磨礪後的平靜和韌性。
「就像媽媽說的,隻要聽著海聲,天總會亮的,我隻要…繼續畫下去就好了。」
黑暗中,溫矜懷的手微微收攏,將她冰涼的手指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
他張了張嘴,乾燥的唇瓣輕輕擦過她的耳廓,吐出的氣息微弱卻清晰。
「眠眠,天,確實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