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三年的委屈怎麼可能一瞬即逝
終於,這間屋子裡,隻剩下賀祁和顧越昭兩個人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什麼意思了。」
顧越昭的情緒徹底失控,她的眼淚比她的話落得還要快。
賀老家主的離開,她毫不在意,隻是死死地盯著賀祁,淚水不停地滑落。
「你當年是怎麼說的?你說是我害死了閆明!你說我請來的藍之是庸醫!你說你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
「賀祁,你知道我委曲求全的那三個月我是怎麼過的嗎?」
「我放下顧家所有的事情,像個瘋子一樣守在你家外面,求管家讓我見你一面,求你爺爺幫我說情,我寫了無數封信,託了無數關係!」
「可你呢?」
「你連一個字都不肯回!你甚至連我最後那封告訴你我病了,想你來看看我的思念,都石沉大海!」
她的話語如同淬了毒的利箭,每一句都精準地刺中賀祁心中最深的悔恨。
他臉色慘白,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知道自己當年的混賬,知道自己的逃避和懦弱給顧越昭帶來了怎樣毀滅性的傷害。
這兩個星期,他以為自己在彌補,以為顧越昭那一句明天見是徹底翻片了,願意和他忘卻過去了。
可此刻他才明白,那些傷害早已刻骨銘心,從未被遺忘,被癒合。
「後來你去了部隊,一走就是三年。」
顧越昭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種心灰意冷的疲憊。
「賀祁,我的心不是鐵打的。」
「它也會冷,也會死。」
「你憑什麼…憑什麼覺得在你那樣傷害我之後,在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重新開始之後,你拿出一枚遲到了三年的戒指,就能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她拿起桌上的戒指盒,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她看著那枚璀璨的藍鑽戒指上刻著的四個字,眼神充滿了哀傷和諷刺:「這枚戒指,代表的是承諾,是信任,是無論風雨都要攜手同行的決心。賀祁,在你那樣決絕地推開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後,你覺得我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賀祁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看著顧越昭淚流滿面卻依舊倔強的臉,看著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傷痛和質疑,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猛地站起身,繞過桌子,不顧她的掙紮,用力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對不起,昭昭,對不起!」
他的聲音哽咽,帶著前所未有的卑微和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該死!」
「我那時候被閆明的死沖昏了頭腦,我無能為力,我懦弱無比,我無法接受,我把所有的痛苦和憤怒都發洩在了你身上…我,我真的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的懷抱很緊,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恐懼和絕望的懇求。
顧越昭的身體僵硬著,淚水浸濕了他兇前衣服的布料上。
「賀祁,我想過忘記,可是我真的沒辦法讓自己一個人吞下那些委屈。」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明白!」賀祁抱得更緊,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沙啞而堅定,「昭昭,我不會再放開你了!我知道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但我求你相信我一次,最後一次!」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地吐出那個他逃避了太久的事實。
「我心知肚明,閆明,閆明他當時是必死無疑的。」
顧越昭的身體猛地一僵。
賀祁感覺到她的變化,心如刀絞,卻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這是他欠她的解釋,也是他唯一能為自己辯解的、殘酷的事實。
「矜懷來部隊找過我,他告訴我,閆明是被大口徑子彈近距離擊中後腦幹,他渾身多處骨折已經造成了大量內出皿,哪怕藍之醫生再早到來,其實人也無力回天。」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
「那種傷勢神仙難救,是我被仇恨和悲痛蒙蔽了雙眼,是我遷怒了你,這一切,矜懷已經譴責過我了。」
他感覺到懷裡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再是抗拒,而是一種巨大的衝擊帶來的茫然和更深沉的悲哀。
他摯愛的人,怎麼總被他傷害?
「所以。」顧越昭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花,「你怪我,是因為你覺得藍之沒能創造奇迹?還是因為你需要一個活人來恨,來承擔你的痛苦?」
賀祁無言以對。
顧越昭的話,像一把精準的刀子,剖開了他當年最不堪的心理。
他確實需要一個發洩口,而當時最有錯的,就是請來了藍之卻沒能救回閆明的顧越昭。
「對不起,昭昭。」
他隻能一遍遍地重複著這道歉,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滾燙的淚水終於無法抑制地落下,灼燙了她的皮膚。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摯友,卻愚蠢到推開自己的摯愛,你知道在法國的那幾天,我有多高興嗎?你會跟我說話,跟我有笑容,我那幾天晚上做夢都是美麗的,我幻想著,憧憬著跟你求婚,我承認是急於求成了,可我是真的害怕再一次失去你…昭昭。」
相擁的兩人,一個淚流滿面,無聲控訴著過往的傷痛。
一個卑微祈求,用滾燙的淚水洗刷著遲來的懺悔。
那枚象徵著承諾的藍鑽戒指,靜靜地躺在桌面上,折射著冰冷的光。
這份情感,太重太重,讓門外的賀老家主忍不住嘆息搖頭。
愛,往往是最緻命的刀子。
它不需要解釋,不要任何利器,便可以傷到一個人。
可有的時候,也可以救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