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顧越昭忽然發出一聲壓抑的乾嘔。

　　「昭昭！」賀祁立刻擔心的扶住她。

　　她猛地捂住嘴，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額角甚至滲出細密的冷汗。

　　懷孕後期的孕吐反應毫無預兆地襲來，身體的不適讓她微微蜷縮起來。

　　賀祁的聲音瞬間輕柔：「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剛才…」

　　他淩厲的目光掃過老爺子，未盡之言充滿了指責。

　　估計顧越昭是被氣到了。

　　這個眼神，讓賀老爺子愣住了，他從未想過一向聽話乖順的孫子會這樣。

　　但緊隨其後的，是一股心寒。

　　與此同時，賀祁溫熱的大手覆上顧越昭的額頭，緊張地檢查她的狀態，滿心滿眼隻剩下眼前這個難受的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

　　「賀祁。」

　　顧越昭抓住他的手腕，聲音有些虛弱，帶著強忍的難受。

　　「我有點想吐，頭也暈…」

　　「別怕，我馬上把醫生叫來。」

　　賀祁當機立斷，動作小心翼翼的將她打橫抱起。

　　每一個動作和邁步都穩得驚人，完全無視了旁邊臉色鐵青的賀老爺子。

　　「爺爺，昭昭身體不適，我要帶她去休息了，您自便。」

　　賀祁丟下這句話，抱著顧越昭大步流星地走向樓上，聲音冷得像冰，連基本的客套都懶得維持。

　　賀老爺子眼睜睜看著孫子抱著那個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那決絕的背影和剛才護妻心切的模樣，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

　　憤怒、失望、還有一絲被徹底忤逆的挫敗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兇口劇烈起伏。

　　他狠狠地將手中的拐杖再次頓地，對著不遠處的旋轉樓梯低吼：「賀祁！你休想學你爸那一套！賀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關上門，顧越昭躺在床上靠在賀祁懷裡，不適感稍緩。

　　她微微睜開眼，看著賀祁寫滿擔憂的側臉：「爺爺他…真的會把你調回部隊嗎？」

　　賀祁收緊手臂，低頭在她發頂印下一個安撫的吻，眼神卻深邃而堅定：「放心，我不在是任由他控制的傀儡了，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掌控我，更不會讓他傷害你和孩子分毫。」

　　他拿出手機，快速撥通了一個熟悉號碼。

　　「矜懷，是我。」

　　深夜。

　　顧越昭已經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臉上因不適而起的蒼白褪去了一些，在柔和的床頭燈下顯得安寧。

　　賀祁坐床邊的椅子上，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交握抵著額頭。

　　屋裡很安靜，安靜到隻能聽見他自己深沉而壓抑的呼吸。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下亮起幽藍的光，一條條信息無聲地湧入。

　　「我不建議你現在和賀老爺子對抗。」

　　是溫矜懷發來的。

　　賀祁輕嘆一聲，回了消息：「為什麼？」

　　對方沉默了半晌，才回復：「你名下所有獨立於賀氏集團體系外的個人資產，以及海外幾個關鍵賬戶已經三重防範了，是不會損失任何經濟，哪怕脫離了賀家。何況老爺子那邊暫時無法通過集團財務埠進行任何追蹤或幹預的行為，你和顧越昭是安全的，一旦要對抗就是撕破臉了。」

　　賀祁一句句看完，幽暗的眼眸深處沒有半分波瀾，隻有一片冰冷的銳意。

　　「不對抗，我怎麼保護她和孩子。」

　　發完，他看向了熟睡的顧越昭。

　　溫矜懷在那頭很快回復了：「你還有一張底片。」

　　空氣安靜了。

　　幾秒鐘後，兩個人想到了同一個方向。

　　繼承權。

　　這是賀祁手中最後，也是最重的一張牌，一旦打出，不勝也會和賀家兩敗俱傷。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那樣做。

　　可爺爺想動昭昭的家業，那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簡直不仁不義！

　　他關掉屏幕，房間重新陷入昏暗。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沉睡的城市。

　　與爺爺的這場對抗，已然毫無退路。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被隨意發配、無力反抗的少年。

　　如今，他有必須豁出一切去守護的人。

　　「賀祁。」

　　身後傳來顧越昭帶著睡意的呢喃。

　　賀祁瞬間收斂了所有外洩的冷冽，轉身快步走回床邊，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

　　「我在。怎麼了？是不是難受？」

　　他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顧越昭搖搖頭，抓住他微涼的手指，睡眼惺忪地看著他，眼底卻有著清醒的擔憂。

　　「不要和你爺爺對抗…不要和親人撕破臉，在這個世界上，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我們多想想其他的辦法吧…」

　　她雖然孕期嗜睡，但並非毫無知覺，賀祁所思所想，她總能猜出八九不離十。

　　賀祁微微一怔，沒想到她知道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床沿坐下，將她微涼的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人心的成見是一座大山，爺爺如果接納你了，就不會長此以往的針對你，也苛責是，你要和我一起做心理準備。」

　　「不過你別擔心，隻是以防萬一。」

　　「我不會讓任何人，包括爺爺，傷害你和孩子，更不會讓他奪走屬於你的東西。」

　　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那裡孕育著他們共同的生命，也是他所有勇氣的來源。

　　「顧氏是你父母的心皿，當初你怎麼拼死拼活搶回來的，我不是不知道，你放心吧，那些東西誰也拿不走，我向你保證。」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千鈞的分量。

　　顧越昭看著他深邃眼眸裡的堅定和毫不掩飾的保護欲，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和溫度。

　　要是誤會早一些解除，該多好。

　　要是早一點，再早一點，他們就可以更早的相愛。

　　她輕輕的笑了，沒有追問，隻是更緊地回握住了他的手，將臉頰輕輕靠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我相信你。無論你要做什麼，我和寶寶都跟你一起。」

　　不是我，而是我和寶寶。

　　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注入賀祁的心防。

　　他低下頭，無比珍貴的凝望著她。

　　「嗯，我們一起。」

　　這次承諾，和三年前別無二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