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還不是一封，後來樂樂來看自己，又送來了一封。

　　現在紀陽先拆的是第二封。

　　展開信紙，入目就是簡短的三句話。

　　對不起，紀陽。

　　我愛你，紀陽。

　　好想你，紀陽。

　　紀陽靠在床上，隻覺得濃重的思念，沖著自己撲面而來。

　　他甚至是能想象得到蘇艾說這些話的時候的語氣。

　　我他媽想死你了，紀陽。

　　心跳不能作假，心聲也不能作假，就連唇角都是抑制不住的上揚。

　　思念噴湧而出，要將他淹沒。

　　他好像也很想很想蘇艾。

　　不是好像，是真的很想很想蘇艾。

　　接著繼續看：【樂樂一直追問我們是不是鬧矛盾了，我跟他講了講。】

　　【他就問我，有沒有說我愛你，對不起，我發現我還真的沒說。】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已經逝去，對不起也不應該對你說，但我還是想說一遍。】

　　【我愛你，我說過不止一次，但你好像總不相信，我又來回反覆的想，是否我有哪裡沒解釋清楚。】

　　【倒還真的是讓我想起了一點要向你解釋的。】

　　【你和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又是完全相同的人，以前我愛他，我對他有無盡的愧疚，但這一切和你無關，我愛你是純粹的愛。】

　　【發自內心的愛，一切的源頭是源於你是紀陽，僅此而已，和對他的愧疚沒有絲毫關係。】

　　【我愛你和樂樂，所以想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想竭盡全力讓你們能一生無憂，那心情就和你以前頂起這個家，想給我和樂樂一個好的生活是一樣的想法。】

　　【愛與補償都有，是對兩人都有，也又是對一個人。】

　　【說的有些亂，但我想表達的就是一句話。】

　　【我愛你紀陽，不管上一次，還是這一次，不管那些事情有沒有發生，我愛的都是你的這個人。】

　　【也許你會問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從我總是被他們趕出家門，總是能在你那裡找到吃的開始，也許是從你總是給我擦拭傷痕開始。】

　　【也許是你對我說，蘇艾你很好，別讓他們毀了你開始。】

　　【紀陽，人的一生中總是有一些至暗時刻的，需要一束光，你於我而言就是那束光。】

　　【雖然我之前依舊很糟糕，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會更糟糕，更糟糕。】

　　【那時候的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厭惡和惡意，甚至連是非觀也沒有，也許可能會做下更錯的事情。】

　　【你還記得，我送給你一個草編的螞蚱，我跟人學了好久好久，不知道你仔細看了沒有，螞蚱的腹部下面，偷偷的藏著一個心形，是年少的我，說不出口的小心思。】

　　【…………】

　　蘇艾寫了很長很長，說了很多，足足五頁紙。

　　最後一句，她說：【你可以不用給我回信，也無需多言，紀陽，我知你心，愛意也足抵時光漫長。】

　　紀陽一下一下的摩挲著最後一句話。

　　我知你心。

　　愛意足抵時光漫長。

　　紀陽鼻尖微酸，最後將信紙按在心口。

　　他之前之所以一直都沒拆信，就是擔心，信上有什麼東西，他回復不了，選擇逃避。

　　可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

　　蘇艾沒有給他壓力，也沒有逼迫他面對，哪怕是知道他像個縮頭烏龜，甚至是還在他的烏龜殼上再蓋一層薄被，告訴他，沒關係的紀陽。

　　我知道。

　　我都知道。

　　她甚至知道自己未曾宣之於口的糾結，難過。

　　她能坦坦蕩蕩的告訴自己，不是愧疚，不是補償，是愛。

　　我愛你紀陽。

　　我愛你紀陽。

　　那一句句話，彷彿是從紙上躍出，彷彿是她本人在紀陽的耳邊一遍遍的重複，讓人耳尖發燙。

　　心情並沒有因為收到這封信而有任何的難受，而是變得更加安靜，平靜。

　　對以前的事情也思考的更加透徹。

　　紀陽再拆開第一封信。

　　這封信是他剛到學校開始，第一次送來的。

　　可能是也考慮到他那時候心情不好，這封信的語氣什麼的更平和一些，倒是沒說什麼，隻是說了最近家裡的大小事務，寫了不少樂樂的趣事。

　　最後寫著，我好想你紀陽。

　　紀陽將兩封信都折好放好，在床上翻了一下，突然就有些睡不著。

　　他想起來寫點什麼，也讓自己的腦子更清醒一些。

　　他下筆疾書，一個個字躍然紙上，卻不是寫給蘇艾的。

　　【我和你，從十幾歲的時候，就被她一再吸引，雖然別人都說她很壞，但隻有我們知道，她不壞，她隻是想活下去，真正壞的是那對夫妻。】

　　【他們不配為父母。】

　　【每次看著她，好像就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她好勇敢對不對？她敢把雞蛋全都搶走，而我們，小時候連舔個雞蛋殼想嘗嘗味道，被打一頓都不敢還嘴。】

　　【當時咱倆肯定也想著，如果再來一次，肯定像蘇艾一樣，把雞蛋全搶走。】

　　【所以當收到蘇艾送的那個雞蛋的時候，就覺得她渾身都在發光。】

　　【她也和我們想的一樣，張揚，肆意，不被任何所禁錮。】

　　【她耀眼的讓我們移不開眼睛。】

　　【隻是之前的她，沒學會怎麼愛，甚至也沒學會什麼是責任，她糟糕的延續著原生家庭的一切，人最終都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少有人能跳出那個怪圈，你也是對她很失望的吧？】

　　【可是我又理解，失望歸失望，你也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愛她，不然也不會救她，哪怕是失去一條腿，對嗎？】

　　紀陽輕輕的問著上輩子的自己。

　　【現在她變得很好很好，她懂擔當，懂責任，聰明也有了發揮的餘地，對我和樂樂特別特別好，她學會了怎麼愛我和樂樂，並且執行的很好。】

　　【想來這一切都是她在腦子裡想了一輩子的計劃。】

　　寫到這紀陽的鼻尖停了停，有些顫抖，良久才再次下筆。

　　【可這一切是你們的性命換來的。】

　　【沉重的讓我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

　　【沒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即便是重來一次，你依舊會為她沉淪，哪怕是知道自己會死，也不會後悔，大概你也會改，會變得不那麼沉默。】

　　【可我們都無法面對無辜的樂樂。】

　　【我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給他一個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