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嬌嬌也跟著上來勸，拉住了紀陽的胳膊：「陽陽，這兩天我們是忙著買東西，收拾房子，想著你回來照顧你呢，疏忽了奶奶。」

　　「但是奶奶絕對沒事，可能隻是餓了，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

　　「而且你看奶奶現在這個樣子，就這麼抱出去，萬一被人看到了，肯定會有不少閑言碎語的。」

　　「到時候別人會怎麼看爸爸媽媽？」

　　「聽話，陽陽，快把奶奶放下，我們給她喂點吃的就好了，以前也都是這樣的，奶奶的身體其實就這樣，她有時候可能裝了。」

　　紀陽定定的看著紀嬌嬌，彷彿是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姐姐。

　　之前紀陽心裡怨過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怨過姐姐，因為他想，按照紀保國他們的樣子，對姐姐大概也不會太好，他甚至還想著有一天自己掙多多的錢，把姐姐接走。

　　所以從來都沒有怨過紀嬌嬌，哪怕她沒管過自己，也沒給過自己隻言片語。

　　但是，他上次看到紀嬌嬌的時候，就覺得她生活的應該還可以，最起碼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可憐。

　　但是她現在卻變成這樣了。

　　紀陽看著紀嬌嬌一直沉默，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這個姐姐。

　　失望，很失望。

　　蘇艾卻看著老人越來越微弱的呼吸，直接喊了戴冰。

　　「戴冰。」

　　「嗯。」

　　不需要蘇艾和紀陽再說什麼，戴冰直接憑藉一己之力，把屋裡的其他人都擋住了。

　　紀陽抱著老太太，蘇艾抱起孩子，一家人直接上了車，驅車到醫院去。

　　因為本身就在市裡，所以到醫院來也很快。

　　醫生一看到老太太這個樣子，再聽說了老太太之前可能吃了彩色黴菌的飯，頓時忍不住罵蘇艾他們。

　　「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一個老人能養活那麼多孩子，但是你們這麼多年輕人，卻養活不了這麼一個老人。」

　　「她一天能吃多少東西？」

　　「能吃窮你們嗎？剩飯剩菜給她一口呢，至於這麼糟蹋老人，吃發黴的東西，這一不小心可是會吃死人的。」

　　「而且看你們穿戴也不錯，就那麼缺老人一口飯嗎？」

　　「啊？」

　　這老太太一看就年齡這麼大了，卻瘦的皮包骨頭，讓人看一眼都覺得不忍心。

　　周圍的人都對蘇艾和紀陽指指點點，說他們真是造孽。

　　面對醫生的咆哮，紀陽一言不發，他是責怪自己的，自己怎麼不早些回來，怎麼不早些來照顧奶奶。

　　「我們是這位老人的孫女，之前不在身邊，是她的兒女把她苛待成這樣的。」

　　「先給老人治療吧。」

　　「一切費用我們負責。」

　　醫生這才沒說什麼，但周邊的那些路人卻都議論紛紛。

　　「好可憐的老太太，身上都好臭，都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澡了，聽這小姑娘的意思是兒女不孝順啊，現在竟然要靠孫子。」

　　「這孫子願意管，還帶來醫院，也不錯了。」

　　「他說是就是啊？說不定是推卸責任的，他既然是孫子，難道沒有和老太太住在一起嗎？老太太被折磨成這樣才發現嗎？」

　　「一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說不定都是黑心爛肝的，忘恩負義的。」

　　「對。」

　　樂樂聽著大家說的很生氣：「我們之前就是沒有和這個奶奶住在一起，我爸爸今天才回來。」

　　「我爸爸才不是壞人。」

　　「是他們對奶奶不好的。」

　　「你們全是胡說。」

　　大家被一個小朋友說了，頓時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才緩緩的散開。

　　老太太已經被推進急救室了，紀陽坐在門口度日如年。

　　蘇艾握住紀陽的手，給他安慰。

　　樂樂也擠在紀陽的懷裡：「爸爸，你不要傷心，奶奶一定會沒事的。」

　　「等老奶奶好了，我們把她接到我們家去，讓吳媽頭天天給她做好吃的，做好多肉肉，一定把她養的白白胖胖的，我的零食也可以分給她一半。」

　　孩子稚嫩的話語說的紀陽眼睛有些紅，嗓子有些哽咽的點了點頭：「好。」

　　醫生很快出來說要洗胃，還有其他的一系列治療方式，並且最後說了一句：「肯定能救醒，也能活。」

　　「但是能活多久，不確定，老人的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年齡也大了，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強求的。」

　　紀陽忍了好久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一大顆就這麼砸在地上。

　　蘇艾跟醫生說道：「不管花多少錢，不管用多好的葯，多好的設備都行，務必要把人救醒。」

　　聽著蘇艾這些話，醫生很想再罵一句，早些把老人折騰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早點幹什麼去了？

　　現在人都快死了，知道花錢了，這麼多要求。

　　但是又看著旁邊已經悲痛到恍惚的紀陽，終究是什麼也沒說，讓蘇艾再去交一些住院費，這邊開始搶救。

　　「樂樂在這陪爸爸，媽媽去交錢。」

　　「好。」

　　紀陽沒什麼力氣的坐在急救室門口，看著那亮起的紅燈，隻覺得每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

　　時間彷彿是又回到了，上個世紀，那不甚清晰的記憶，也是一樣的紅色燈，也是一樣的醫生，最後推了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出來。

　　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的媽媽。

　　蘇艾忙完再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紀陽就這麼孤零零的坐在手術室門口，彷彿是和世界隔絕了，孤寂到絕望。

　　蘇艾上前一把將人攬在懷裡：「沒事。」

　　「有我在呢。」

　　「奶奶肯定能醒，這個醫院不行，等下我再給轉院，轉到更好的醫院。」

　　「隻要醒了，咱們就給奶奶好好養著，也許沒有那麼悲觀，還能活好長好長時間呢。」

　　明明是炎炎烈日，但是蘇艾摸到紀陽裸露在外的胳膊卻都是冰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紀陽靠在蘇艾的肩上，什麼都沒說，在汲取她身上的力量。

　　時間一分一秒都顯得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直到外面的天都黑了，老人才被推出來。

　　紀陽猛地站起來，人踉蹌了一下，被蘇艾一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