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安靜若無人的內殿中。

　　那個人，就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雪色輕紗裡衣，負手站在內殿的高窗前。

　　風兒從外吹來，輕輕拂起他披散的墨發，隨著他雪色紗衣在這暗色內殿中飄舞，於半空中劃出獨絕弧度。他的風姿依舊，可那背影，卻是凄然又孤寂。

　　蘇半夏從未見過這樣的他，這樣的……不再高高在上，仿若隻是個丟了魂般的行屍走肉。

　　她唇瓣輕輕顫動，雙眸中憋了一路的淚水，終於是落了下來。

　　此刻，燕綏正微微擡眸，似在看著高窗外縹緲隱綽的樹影風兒，他那極盡蒼白，且似被冰晶覆蓋的面容十分平和。

　　連他此刻的說話聲，亦是極輕極輕，仿若是無。

　　「我誰也不想見，都出去。」

　　話落，身後沒有動靜。

　　燕綏覺得奇怪，心道清風如今這般不聽話了嗎？

　　他不由微微皺眉，側頭看了身後一眼，待對上女子那通紅落淚的雙眼時，他眸光陡變，整個人直接震住！

　　然而很快，燕綏就將眸光收回，聲音變得極冷。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想看見你，你來做什麼……走！」

　　他的字句，的確很冷漠，其中卻夾帶著被他藏得極深的顫抖。

　　她知道，他在忍！

　　她還知道，他負於身後的雙手，更是在不住收緊，狠狠掐著掌心肉！

　　看到眼前這一幕，蘇半夏突然就覺得，自己好蠢……好蠢。他其實裝得並不像，包括每次對她說這些決絕話語時，他根本不敢直視她的眼，甚至從未轉身。

　　她之前，怎麼就蠢到看不出來呢！

　　盯著他背影，蘇半夏雙眼通紅，聲音輕顫地問。

　　「為什麼……」

　　燕綏眸色微變，並未言語。

　　「我問你為什麼！」她再次怒吼。

　　燕綏閉了閉眼，終於開了口，說出的依舊是極為淡漠的兩個字。

　　「出去。」

　　蘇半夏再也忍不住了，徑直就朝著他沖了過去，大力地從身後抱住他！待嗅著他身上熟悉到讓她心尖抽痛的檀香氣息，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燕綏渾身一個震顫。

　　此刻，震顫的不僅僅有他，還有環住他的蘇半夏，因為……他此刻的身子，竟然這麼的涼，就像是一個人形冰塊，毫無人息！

　　燕綏壓下心中驚起的駭浪，緊咬著唇，強掰開她的手，冷聲道。

　　「走，我讓你走！」

　　「不！我不走！」

　　怒聲吼完這一句，蘇半夏抱著他的力道加大，擺明了是死也不鬆手。

　　「我告訴你燕綏，柳黎白什麼都說了，我也知道你為何會躲著我！你怎麼這麼傻！你以為……你這樣就能丟下我嗎，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燕綏心頭猛地震蕩！

　　他再次閉了閉眼，垂落的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終於，他抑制不住了，剎那間回身，將哭得淚如雨下的她抱在了懷中，啞聲低吼道。

　　「是，我是傻！親眼看著你帶著蘇寒見從雪林離開，看著你為他上藥，看著你們嬉笑打鬧！然而我卻隻能看看，什麼都做不得，如此……我難道還不傻嗎！」

　　他燕綏，就是天下最傻之人！

　　蘇半夏靠在他懷中，聽著他的沙啞字句，她忍不住攥拳輕捶他，嘶吼質問。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我那麼久，為什麼自己扛下所有的事！」

　　「我蘇半夏是死人嗎，還是廢物？就這麼被你瞧不起！不就是那些背地裡的殺手嗎，他們就算是把刀抵在我脖子上，可比起你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燕綏看著她不住捶打自己的動作，再聽著她哽咽的質問厲吼，卻是笑了。

　　多久了，他終於能真正的擁住她。

　　由心的笑。

　　燕綏擡手，輕輕為她拭去淚水，話語柔聲道。

　　「乖，別哭了。都怪我，怪我不好……」

　　還不等燕綏說完，蘇半夏直接擡頭，堵住了他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也是對他的回應！回應他……她蘇半夏如今豁出去了！

　　什麼勞什子的暗處殺手！什麼狗屁的皇家倫常！

　　她都不懼，都不怕！

　　她……隻要他！

　　燕綏先是愣住，似有些意外。

　　待他反應過來，便是將她圈得更緊，甚至是化被動為主動，連那吻也變得肆掠，更是直接將她抵去了牆角。

　　咚！

　　蘇半夏驀地驚呼了聲。

　　「燕綏，別，你的身子……！」

　　燕綏停住動作，低頭盯著她，輕笑著道。

　　「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麼？」

　　說著，他蒼白且冰涼的唇再次對著她壓下，從她的紅唇吻過，再到脖子……以至於到後面，兩人的呼吸逐漸加重不說，某人的手還開始變得不正經。

　　蘇半夏隻覺自己腰帶一松，好似連裹兇布都露了出來，她渾身一個顫慄，當即清醒了過來。

　　「你……不許亂來，讓我先給你把脈看看。」

　　聽到把脈兩個字，燕綏鳳眸中劃過一抹異色，直接按住了她伸來的手，笑意揶揄道。

　　「不急。」

　　不急？

　　他身子都成冰塊了，還不急？

　　難不成，他還有什麼事兒瞞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