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勇滿臉皿痕，沉默的蹲在走廊的屋檐下，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漠不關心。

　　可是聽到這婦人的話後，他卻突然擡起頭來，眼睛裡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多年的苦力勞作讓他變得辛苦恣睢，他對家裡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漠視。

　　賣掉季香香，他覺得無所謂，反正是個女兒，而且還可以換錢生活。

　　黃大花這麼多年來虐待季巧巧，他也覺得正常。

　　長輩打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再說了，季巧巧肯定是哪裡做得不對，所以黃大花才會一直打她啊。

　　之後，季巧巧被族長莫名其妙的趕出季家後，他還恨過季巧巧。

　　不僅怪她丟人，還怪她後來賺了銀子居然不孝敬他這個當爹的。

　　可是今天，季大勇忽然有一點點明白了。

　　他才被黃大花刻薄對待了這麼短短一點時間，他就已經完全受不了了。

　　季巧巧被折磨了這麼多年，沒有變成瘋子，已經很好了……

　　他居然還想要季巧巧孝敬他這個當爹的？怕不是白日夢做的太多了！

　　季家族長走到季大勇的面前，厲聲道：「季大勇，你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把人打成這樣？」

　　季大勇擡起頭來，冷漠的看著族長，「我不應該打她嗎？她把我的臉打成這樣，我就不能還手？」

　　族長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說教的話，可是一看到季大勇那張皿肉模糊的老臉，他也愣住了。

　　「這……這……好端端的，你們兩口子怎麼突然……」族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香娥嫂笑著說：「這哪裡突然了？這對黃大花來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她嫁過來十年，不就打了十年人嗎？以前挨打的那個被趕出季家了，現在可不就得輪到大勇兄弟挨打了嗎？」

　　這附近的人家，沒有一個人看得慣黃大花的。

　　大家對季巧巧這個孩子，一直都充滿了同情。

　　香娥嫂的這段話說的諷刺極了，連季族長都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他知道季巧巧在家被虐待，可具體是怎麼個虐待法，他卻不清楚。

　　現在聽季大勇的鄰居這麼一說，他心裡倒是有點過意不去了——怎麼沒有早一點關心一下季巧巧那個孩子呢？

　　沒一會兒，趙大夫被人領了進來。

　　他去房裡查看了黃大花的傷勢，出來跟季族長說：「裡頭那個受了內傷，還傷的不輕，得在床上靜卧休養。我開了藥方，就照著這個吃吧。明天我會再來看一看的，至於外頭這個是外傷，買點兒金瘡葯就行。」

　　季族長低聲問道：「裡頭那個會死嗎？」

　　趙大夫說：「應該不會，她底子好，好好養一陣子，就可以復原了。反正現在是過年，又不要幹活，怎麼也能養好的。」

　　「行，我知道了，多謝趙大夫了。」季族長又問道：「趙大夫手裡沒有金瘡葯嗎？」

　　趙大夫說：「昨兒還有一罐子的，被李家買去了。城裡藥鋪過年不關門，你們快去買吧。」

　　送走了趙大夫，季族長拿著藥方走到季大勇的身前，道：「大勇啊，你這個樣子，怕是也不能出門。我讓成才去城裡幫你跑一趟吧，你拿點兒錢出來。」

　　季大勇搖搖頭，一臉漠然的說道：「家裡的錢，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不知道黃大花把錢放在哪裡了。」

　　季族長一愣，他嘆口氣道：「大勇啊，你說說你，你是怎麼當男人的……」

　　這個時候，一直躲在竈屋的季豐收走了出來，他說：「我知道錢在哪裡。」

　　季大勇一愣，雙眼癡直的看向自己的兒子。

　　季族長立刻拉住季豐收，「行！那你快去拿錢，你爹跟你娘都傷的不輕，不能耽擱了。」

　　季豐收跑去了黃大花他們住的那間屋子，屏住呼吸挪開一個櫃子，在櫃子後面的牆角扒拉了一會兒，扒拉出一個小罈子。

　　小罈子裡面放著大半罈子的銅錢，還有用粗布包起來的一小包碎銀子。

　　季豐收不知道要多少才合適，就撿出一塊碎銀子和一把銅錢，又把罈子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接著堵好櫃子。

　　季豐收把碎銀子和銅錢交給了隨後趕來的季成才，裡長叮囑道：「你騎著咱們家的騾子快去快回，路上有雪，你小心一點兒，知道嗎？」

　　季成才點點頭，道：「放心吧，爹，我很快就回來了。」

　　季成才現在在高家的仁德書院讀書，據說讀的還不錯，夫子對他挺期待的。

　　他知道自己去仁德書院讀書，是季香香找高家老夫人要的名額，所以心裡對她們還是挺感激的。

　　季成才騎著自家的黑騾子，噠噠的跑了出去。

　　他特地繞了一點路，從季林氏家門前走過。

　　「二伯娘！二伯娘！你在嗎？」季成才在外頭輕輕喊道。

　　季林氏立刻從堂屋走了出來，「哎喲！這不是成才嗎？進來坐啊！」

　　季成才搖搖頭，小聲說：「二伯娘，您過來一下。」

　　季林氏一臉疑惑的走到季成才的身邊，他小聲說：「二伯娘，你們家大房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季林氏瞪大了眼睛。

　　「大勇伯跟大伯娘打架，倆人都受了傷。大勇伯的一張臉全都被抓爛了，皿肉模糊，看著怪嚇人的。大伯娘躺在屋子裡，我沒瞧見人，不過我娘說，大伯娘被打的半死，得養很久的傷。」季成才小聲說：「我爹叫我去城裡幫他們抓藥，我特地從這裡過一下，就是要跟二伯娘說一聲。你們大房弄成這樣，怕要牽扯到你。」

　　季林氏點點頭，小聲說：「成才啊，你有心了，我知道了，我會留心的。你快去城裡買葯吧，雪天不好走路，你小心一點兒啊。」

　　季林氏站在門口目送季成才離開，然後回到屋裡。

　　季巧巧跟賀英朗正在打掃衛生，倆人一邊擦拭一邊打鬧，感情看上去特別好。

　　「嬸嬸，外頭是誰啊？」季巧巧回過頭來。

　　季林氏就把季成才說的話轉述了一遍，然後道：「季大勇跟黃大花搞成這樣，族裡怕是要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