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山間投影
他將試卷翻了個面,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呆住了。
原本答了一些的題目全部被塗黑,而試卷的邊緣處則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好痛苦。」
「沒有人能懂我。」
「為什麼……我明明努力了啊。」
「喘不上氣來。」
「難道我是廢物嗎?」
「什麼都聽不懂,我果然不適合學習吧。」
「誰來救救我?」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何楷彥往後翻,每一張試卷都被寫滿了類似的話語,後面的試卷還被畫上了一些恐怖的畫。
有的是一個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的小孩,他身邊圍繞了很多巨大的怪物;有的是一些被怪物拆穿入腹的人類;還有數不清的、哭泣著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密好友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楷彥!怎麼樣,找到礦石了嗎?」
何楷彥被突如其來的這聲招呼嚇了一跳,他將那些試卷塞進了自己的背包裡,然後又搖了搖頭。
「沒有,應該是被小莫拿走了。」他說道。
「嗯,我猜也是。」劉叔語氣沉重,「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裡。」
何楷彥追問道:「那陽台上的那個人怎麼辦?我們要不要給他叫救護車?」
「他……沒救了。」劉叔輕聲嘆息道,「我不知道他是得了什麼病,但他現在就像是一個隻有空殼的人類,他的魂魄已經接近消散了。」
如果是有什麼比死亡更為痛苦,那肯定是生不如死的活著。
劉叔一眼就看出,那個男人和小莫有至親的皿脈關係,也就是說,他是小莫的父親。
而他變成礦石的這段時間裡,每天都經受著來自神經的痛苦,那種疼痛是深入骨髓的,疼一下,都讓人恨不得直接了斷生命。
他卻不知道遭受了多長時間的痛苦,好似在地獄之中受刑一樣。
最可怕的是,他連終結這種痛苦的權力都沒有,一直保持著清醒。
何楷彥恍惚地跟著劉叔離開了小莫的家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又或者,他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改變不了。
劉叔睨了他一眼,已然將他的心思看透,說道:「你肯定想知道,小莫為什麼會去薛家山,對吧?」
「為什麼?」他喃喃道。
「小莫的媽媽……」劉叔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是焦安市人,準確地來說,她是薛家村的人。」
何楷彥瞬間瞪大了雙眼,「什麼?!」
薛家村的村民不是集體死亡了嗎,小莫的媽媽怎麼會是薛家村的人呢?
雖然有一個女孩在那場災難裡活了下來,但那個女孩現在最多也就十幾歲,不可能是小莫的媽媽。
「她出生在薛家村,但很快就跟著父母去了別的城市生活,也沒有再回去過。」劉叔緩緩說道,「她避開了那一次的災難,但是……」
據小莫的父親說,所有離開薛家村的人,都會因為不明原因再次回到那裡。
小莫的外公外婆亦是如此,就連小莫的媽媽也不是平白無故的失蹤,而是她病重時,對著小莫的父親提了最後一個願望。
「讓我回去吧,我終究……也是要回去的。」
「他說,薛家村的所有村民,都有一種異能。那種異能可以讓他們輕鬆獲得巨額的財富。」劉叔繼續說道,「但代價就是,一旦村民的年齡超過了二十五歲,他們就會不可受控地想要進山。」
起初,那隻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很快就會被村民們壓下去。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想法會越來越深刻,就好像刻在他們大腦裡的一道魔咒一樣。
據小莫的媽媽說,她認識的所有村民,無一例外,最後全部都回到了薛家山。
這也是為什麼她的父母寧願放棄財富,也要帶著她搬離薛家村。
但她不是被想法所操控才要回去的,而是為了小莫。
小莫雖然不姓「薛」,但他的身體裡也流淌著來自薛家村的皿,是薛家村的後代,也就是說,他以後亦會回到薛家山。
而小莫的媽媽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不想小莫也被這該死的詛咒操控。
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解除詛咒的方法的確存在,但也必須進入薛家山,才能解除。
隻有她回去,才有一絲的可能性,讓小莫擺脫這種魔咒。
劉叔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她還說過一句話,薛家山裡隱藏著一個秘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可以獲得『無上』的力量。」
「什麼叫『無上』的力量?」何楷彥不解地問道。
「超脫世界上的一切束縛,返老還童、疾病痊癒、壽命無限……甚至可以憑藉這個力量,去往任何的地點或者時間。」劉叔低聲說道。
何楷彥瞪大眼睛,這怎麼可能呢?
小莫的媽媽知道,就說明薛家山的很多村民都知道,那豈不是大家都會一窩蜂地湧入薛家山,搶奪這種力量了嗎?
劉叔瞥了他一眼,說道:「沒那麼簡單……你和小莫拿來許願的那種石頭,就出自薛家山,它被當地人稱為『藻玉』。你們想得也沒錯,那個石頭純度不夠高,達不到可以讓你們夢想成真的地步。」
正是因為小莫手裡地藻玉是極為粗糙的原礦,裡面蘊含的能量很少,才會導緻小莫每次許願後,都會運氣變差。
相當於小莫用自己的氣運,來彌補了不足的部分。
然而,薛家山之中,卻有一塊用藻玉建起來的祭台,足有上千平方米的大小。
薛家村一直有個傳言,如果進山的人能找到祭台,獻上五種祭品,就能獲得「無上之力」。
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人成功過,就能說明它的難度了。
且不說薛家山連張地圖都沒有,進了薛家山還能出來的人,大多都變得癡癡傻傻,根本講不出來自己在薛家山遇到了什麼。
更何況,縱使有五種祭品的傳聞,卻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五種祭品,隻知道這五種東西都出自薛家山罷了。
何楷彥攥緊了拳頭,輕聲說道:「那小莫去了薛家山,豈不是……兇多吉少……」
「還來得及,我去把他找回來!」
何楷彥一驚,趕忙說道:「別去!薛家山那麼危險,您……」
「好了,我還是能認清自己的斤兩的。」劉叔輕描淡寫地說道,「風水師都要保命的手段,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我不會出事的。而且我不去的話,那孩子真的要折在山裡了。」
他擡手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十二點三十四分。
劉叔笑著對何楷彥說道:「小莫是一個小時前離開的,他想去薛家村,就必須買下午一點的火車票。我現在去追,說不定還能將他追回來。」
「可是……」
何楷彥還想說什麼,但劉叔心意已絕,他雙手扶著何楷彥的肩膀上,認真無比地說道:「你先回家,等我的好消息,好嗎?」
「如果您要去薛家山的話,那就帶上我一起去!」何楷彥近乎絕望地喊道,「反正你們一個兩個都能去,我有什麼不能去?」
他當然也想救小莫,但他更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能從薛家山全身而退。
無論是身為普通人的村民,還是那些富有經驗的救援隊,他們全部都淪陷在了山裡。
劉叔雖然是風水師,卻也不一定能敵得過山裡的那股神秘力量。
他不能再看著自己的又一個至親之人,去白白送死了。
倘若劉叔也消失了,那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傻孩子,我自保是沒問題的,但再帶一個你,我可做不到全身而退啊。」劉叔點了根煙,「而且……」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向何楷彥的身後。
正當何楷彥納悶自己背後有什麼,也想轉頭去看的時候,頸上猛地傳來鈍痛,便失去了意識。
他再次睜開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
何楷彥趕忙從床上坐了起來,打開手機,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
而劉叔也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他已經到了焦安市,但小莫還是比他快了一步,進入了薛家山。
他嘗試過了,夜間的薛家山使他毫無方向感,他隻是走了不到幾十米,就迷失了方向。
這會兒的他已經從薛家山退了出來,正好他還要置辦一些東西,便打算明天再做嘗試了。
看到這些消息,何楷彥的心中是五味雜陳,又喜又憂。
喜的自然是知道劉叔能夠自由進出薛家山,不會被困住;
憂的則是小莫還沒有被找到,而山裡也不知道還有哪些危險。
簡單地回復了一下劉叔後,何楷彥嘆了口氣。
劉叔為他準備的這間卧室不算小,他卻覺得莫名的壓抑,好似兇中憋了一口氣,怎麼吐都吐不出來。
他先是去廚房了找一些麵包墊墊肚子,便打算去庭院裡散散步了。
今夜的月亮分外圓,它垂落在不遠處的兩座高樓之間,散發著朦朦朧朧的皎潔輝光。
何楷彥推開了大門,眼前竟不是熟悉的場景,而是一片翠綠山林。
「我出現幻覺了?」
何楷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轉頭的一瞬間,卻自己身後的門竟然瞬間化成了萬千白色的光點。
何楷彥朝著門的方向跑了幾步,他本來以為那隻是個障眼法,但卻發現門是真的消失了。
他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他明明身在別墅,為什麼打開門看到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而且,這裡是白天,太陽高懸天上,似乎永遠都不會移動。
何楷彥垂頭喪氣地跌坐在了地上,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隻掏出幾塊零錢。
他本來就想著一個人去院子散散步,也沒有帶手機和其他東西。
雖說樹林裡面看起來並不陰翳,反而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但他並不想一輩子待在這裡。
忽然間,何楷彥感覺肩膀好似被人拍了一下,他擡起頭,眼前的地面上多了一張書籤大小的紙。
「剛才有這張紙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他喃喃自語,俯身將紙撿了起來。
而從他手指接觸到紙張的一瞬間,紙上漸漸浮現出了許多金色的文字。
「小彥,想必你一個人待在家裡,一定很無聊。為了避免你憂思過重,我給你準備了一個機關。」
「我知道,你以後肯定也會去薛家山的。所以,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所見的薛家山的投影。」
「我去除了那些緻命的東西,你可以放心在裡面探索。」
「而我也要給你布置一些任務,第一個任務,就是找到通往下一個機關的『門』。」
「當你找到那扇門的時候,你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休息一段時間。」
「如果你想放棄挑戰,也很簡單,隻要在任何一個入口處大聲喊三遍,『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去薛家山』,就可以回去了。」
「另外:我進入焦安市後,就有人盯上我了。他們肯定會去找你的,所以,學校那邊我給你請好假了,別墅有隱匿的陣法,他們不會發現你的。」
何楷彥看完紙上的字跡後,那張紙便輕飄飄地從他手裡飛了出來。
它飛到了門的位置,然後竟變成了一個高聳入雲的白色柱子,比樹林裡的任何一棵樹都要高。
無論何楷彥身處於哪個位置,他都可以看到柱子的方向。
劉叔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面是猜到了何楷彥獨自待在家裡,心裡肯定不好受,說不定還會做出一些衝動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讓何楷彥提前熟悉一下薛家山的場景。
隻要劉叔經過的地方,他都會用琅琊鏡將其投影到這個機關裡面,所有東西全都是一模一樣,隻不過是鏡像的。
而且,就算山裡有猛獸,它們也不會去攻擊何楷彥。
一想到自己也可以近距離接觸薛家山的一切,何楷彥忽然興奮了起來。
他迫不及待地走入了樹林之中,然而,剛進去幾分鐘,他就明白了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迷失在薛家山裡。
那些樹太高太大了,樹冠與樹冠相互連接,已成了遮天蔽日之勢。
在這樣近乎黑暗的環境之中,何楷彥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從哪裡進來的。
唯一能讓他辨認方向的東西,就是不遠處的那根白色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