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棵巨樹，待到開花結果時，又該是怎樣的盛景？

　　望著微微搖晃的樹葉，楚遙問道：「這棵樹的果實是叫五行果嗎？」

　　「那是你們的人類的稱呼。」析人微笑著，「你們人類把它當做珍寶，在我們這裡，它分文不值。」

　　「分文不值？」裴念驚奇地問道，「不是說這果子六十年發芽，六十年開花，六十年結果嗎？」

　　析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它指揮伴生傀儡俯下身體，然後伸出手，撫摸著一根枝幹。

　　下一秒，枝幹急促地顫抖了一下，枝頭漸漸吐露一串串的花苞。

　　析人摘下其中一朵最為晶瑩剔透的花，遞給了裴念，和藹地說道：「拿著吧，孩子。我看得出來，你需要這個。」

　　隨後，它又將手搭在枝幹上，短短半分鐘內，枝幹迅速的開花、結果、凋亡，種子落在地下，又長成了新的幼株。

　　析人向他們證明著，隻要析人想，它們要多少五行果，就會有多少五行果。

　　這與楚伯庭的筆記大相徑庭，茉兒告訴他，五行果是極為罕見之物。

　　現在看來，茉兒隻不過是在騙他，目的就是讓整個楚家為楚伯庭一人的前程而陪葬。

　　可是，她這樣做，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你剛才說，我們人類把它當做珍寶，那你們知道五行果是用來幹什麼的嗎？」楚遙語氣淡漠。

　　單憑這一顆小小的果子，就讓原來的楚遙失去了母親，徹底毀壞了兩個家庭本該有的生活。

　　她就算能活過十八歲，也得看著自己的至親皿脈一個個消亡。

　　而若不是她有幸被秦爺爺帶走，她也是死於五行果之種的一個冤魂了。

　　可析人卻誠懇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隻知道用它能換來很多你們人類的貨幣，不知道你們人類具體是拿它來幹什麼。」

　　這話更是讓裴念不解，析人生活在地下，他們要人類的貨幣幹什麼？

　　他問出了口，析人耐心地向他解釋，析人自身不需要人類的一切，但研究傀儡術，卻必須需要藉助人類的力量。

　　它們能製作出外觀與人類無異的傀儡，正是因為它們把五行果賣給人類，再用得來的錢去購買材料。

　　製作皮膚用的蠟油、裡面支撐的金屬骨架、傀儡的衣物假髮……

　　在它們的地下王國裡，沒有這麼多種類的素材供它們挑選，隻有一些木材與礦石，勉強能派的上用場。

　　但木頭做出來的傀儡，就算再精巧，也會被人一眼就認出來。

　　析人本不會產生惡念，它們的五行果卻促成了人類的惡念，楚遙將人類如何利用五行果來轉換運勢之事如實告訴了析人，析人怔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析人喃喃道。

　　可它不得不承認，五行果的種子的確可以吸收人的運勢，再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如果說剛才的析人因種群的品性遠超人類，而持有高高在上的態度，現在的它們則是擡不起頭來了。

　　析人的聲音十分悶沉，它說道：「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既然你們沒有騙我，那我也會向你們保證，不會再將五行果帶去地上世界。」

　　楚遙的目光平靜如水，「我知道你們和人類不一樣，不會去追求財富的權勢。但凡事都有個例外。」

　　「是啊是啊，用我們人類的話來說，這個就叫出現了內鬼。」裴念附和道，「你們檢查一下外出的族人，應該很好找到內鬼吧？」

　　析人的數量不多，但時不時會有「渴死期」的析人去往地上。

　　或許是因為見過了繁華世界，外出的析人改變了心性，變得像人類一樣趨炎附勢。

　　「近百年來，唯一一個外出的析人就是『辛檀』。」析人嘆了口氣，「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我也希望隻是一兩個析人出現了問題。但是……」

　　由於涉及到析人的秘密，它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用五行果與人類作交易，並不是我們析人的想法，而是來自於神的旨意。」

　　「神？」

　　楚遙和裴念異口同聲，難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

　　「這就要說到母株的起源了。你們可曾聽說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這句話出自於《周易繫辭上傳》，易傳曰：「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意思是用蓍草占蔔時，一共用到五十根蓍草，在開始推演之前，需要先抽出一根擱置不用，隻用餘下的四十九根蓍草。

　　被「擱置」的這根蓍草雖然不參與推演，但卻是所有變化的起源，故而人們認為這根蓍草就象徵著「太極」。

　　由此得來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就是指事情發展運行的規則本有五十條，但衍生出的隻有其中的「四十九」，被遁去的那一條就是天命中的變數，亦是天地間留下的一線生機。

　　而析人的神取來四十九條天道裡的其中五條，賦予其金、木、水、火、土的屬性，便得到了第一顆五行果。

　　他等待了六十年，五行果的種子落入土壤，這便是楚遙、裴念面前的這棵母株。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也許是千百年，也許是上萬年，滄海化作桑田，神來到此處，卻沒有找到自己曾經播下的種子。

　　他沒有在意，拂袖離去。

　　後來，神偶然路過此處時，才發現那顆種子和其他植物不一樣，不是向上生長，而是向著地下去了。

　　而地下也被五行果的根須拓出一大片空間，成了析人的王國。

　　神離開的太久了，五行果已經自行孕育出了生命，它們和地上的人類的外貌、性格都是天差地別。

　　析人不善言語，不會撒謊，不善交際，每個析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塊木頭或者泥土。

　　它們聚精會神地製作著一些小玩意兒，認真得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神被它們的品性打動了，他看得出來，析人具有創作的天賦，隻是少了一點兒「靈感」。

　　於是，他將製作傀儡的技術傳授於析人，又為它們寫下箴言，教它們如何與人類交易，如何獲得製作傀儡的材料。

　　楚遙忽然開口問道：「能給我看一看神留下的箴言嗎？」

　　析人爽快地答應了，「當然可以，不過，神用的是一種上古傳承的語言，你們不一定能看得懂。」

　　它帶著兩人來到樹下，有一片區域的樹葉被特意剔除了，建造成了一個露天的小禮堂。

　　禮堂的最高層供奉著三塊石闆，上面刻著神的箴言，楚遙和裴念看到石闆上的文字後，不約而同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