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的輕響，時短時長。

　　正常人敲門肯定不會敲這麼多下，楚遙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確定敲門聲的含義。

　　這是特情局定下的規定，在不能確定外來者的身份時，調查員會用敲門的方式來表明自己的身份。

　　以防萬一，楚遙還是透過監控屏幕向外看了一眼。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兩隻手裡拎了不少東西，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皿跡。

　　楚遙按下了開門鍵，淩風隨手將他們的背包丟在了地闆上。

　　「現在是幾點了？」他聲音嘶啞，就像是一個在沙漠裡迷了路的人。

　　楚遙望向桌子上的沙漏，連第一次都沒有漏完，上端的沙子大概還有四分之一。

　　也就是說，淩風從離開到回來沒有超過半個小時。

　　她估算了一下時間，說道：「剛過去二十多分鐘吧，你怎麼了？」

　　「我就知道……果然是我想的那樣……」

　　他太疲憊了，將自己的那瓶水一飲而盡之後，就再也使不出一點兒力氣了。

　　楚遙發現他的嘴唇乾裂得非常嚴重，而他的臉、脖頸和手上都有一些細碎的傷痕。

　　他到底去了哪裡，為何會把自己弄成這副狼狽的模樣？

　　楚遙按捺住心中的疑問，她起身將地上的背包整理了一下。

　　那是他們幾個的背包，原本被留在了其他時空，應該是淩風專門去石室附近撿回來的。

　　背包裡的大多東西都保持著原樣，他們的儲備水倒是足夠了，可以支撐他們喝個幾天，電腦和手機仍然是沒有信號。

　　至少他們可以用手機來看時間了，而不是費勁地用沙漏來計時。

　　唯一一個比較奇怪的東西，是周偉祺包裡被開封的一罐薯片，楚遙一打開他的背包就聞到了那股怪味。

　　她打開了薯片的蓋子，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臭味。

　　毫無疑問，薯片壞了，每一片上面都滋生出綠色斑點，外面的幾片還長了長長的黴毛。

　　怪就怪在薯片的保質期還有四五個月，而且周偉祺在車上的時候，還打開吃過幾片。

　　薯片本來就是不容易壞的食物，更何況他們處於乾燥的帝都，地下的氣溫又趨近零度，薯片不可能會壞得這麼厲害。

　　「你也看到了，對吧？」淩風滿是倦意的聲音響起，「那就說明，我經歷的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發生了。」

　　「你被困住了？」楚遙脫口而出。

　　其他的東西都沒有腐壞，是因為它們沒有被拆開，或是本來就是沒有保質期的東西。

　　但這罐薯片和淩風本人卻都度過了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久到很難腐壞的薯片發黴長毛，久到淩風這樣不知疲憊的人都精疲力盡。

　　「循環，無窮無盡的循環。」他說道，「這個地方太危險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當然，不是現在。」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那隻表，這是他從背包裡翻找出來的，指針已經回到了正確的位置。

　　「七個小時後，我們就走，必須走。」

　　淩風出門之後，一開始就去找了總電力系統。

　　他是第一次來地下研究所，隻能根據局裡的電力系統位置去推測，或許因為兩處的設計有些相似，還真被他找到了。

　　電力系統的門沒有鎖，淩風在修電路上是個外行，好在電路沒有什麼明顯的故障，是簡單的跳閘問題。

　　淩風直接將電閘推回了原位，片刻後，整個生活區又重新亮了起來。

　　正當他準備返回時，他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他想把他們丟掉的背包撿回來。

　　幾個背包被放置在石室的門口處，按照「時空亂流」的邏輯，當他們不再注視那些東西後，背包會重新掉落進任一存在人類的空間。

　　現在僅有兩種可能，要麼背包掉入了他們所在的初始時空，要麼就是掉到了小杜那邊的次時空。

　　二分之一的概率，淩風想要去賭一賭。

　　賭對了，他們就有飲用水了，每個人的背包裡都至少有一點五升的礦泉水；賭錯了，也沒什麼損傷。

　　而且，說不定他去尋找背包的路上，還能發現小杜的蹤跡。

　　小杜需要進食，一定會產生垃圾，找到他丟下的垃圾，就能大概確定小杜的位置。

　　他的想法是好的，確實找到了他們的背包，但他沒有想到，時空亂流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

　　「我回來的路上，就覺得有些奇怪了。我雖然沒有過目不忘，但走過的路也是有印象的。」淩風揉了揉眉心，「事實證明，我不小心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那已經不是簡單的空間不同了，連時間都不一樣。

　　換句話說，他見識到了其他時空中的研究所，還不止一個。

　　他見到第一個研究所，可以用煉獄來形容了，他也是在那裡親眼見到了極速衰老的人類。

　　如果是一百多歲的，便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們的身材比例會有些奇怪。

　　幾乎所有人都是「五五分」，他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的長度差不多，又很瘦，就像是用擀麵杖擀長了一樣。

　　他們的骨頭無法支撐身體，所以每個人都是佝僂著的，如同被摺疊了起來、

　　而超過兩百歲的人類，他們的面部輪廓也會發生變化，兩頰處會迅速凹陷，大腦的兩側還會長出兩個類似瘤子一樣的東西。

　　此外，他們的脊椎會不斷延伸，先是骨頭破開皮膚，然後才是身體慢慢的延長。

　　上身倒還好，生長的速度不會太快，人的肌膚具有彈性，可以包住那些刺出來的骨頭。

　　而尾椎以後的部分就十分糟糕了，骨頭生長出來以後，隻會在上面形成一層薄薄的皮膚組織，勉強保護裸露在外的骨骼。

　　「到那個時候，人類就沒有自我意識了，如同野獸一樣。」淩風的聲音低沉，「他們之中應該還有三百歲以上的，但我沒有親眼見到。」

　　楚遙若有所思，忽然吐出三個字：「瓦沙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