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捷！」

　　「青州，大捷！」

　　臨近過年，青州告捷的消息傳來，舉國轟動。

　　小福子才得了消息，就迫不及待往永寧宮跑，因為太焦急跨過門檻的時候他還被絆了一跤，他傻笑著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又往屋裡飛奔，一面跑一面高興地大聲喊起來：「娘娘，大喜，大喜啊！青州勝了！」

　　內室裡，徐玉寧正和三皇子一起拿小魚乾喂那隻雪白的狸奴，聽到小福子的話，她忙扶著珍珠的手臂從羅漢榻上下來，瞪大眼睛直勾勾要盯著跑進來的小福子：「你、你說什麼？！」

　　「娘娘，青州勝了！」小福子撲通跪在徐玉寧面前，因太激動，說話時牙齒直打顫，「不僅如此，小侯爺和徐副將於青州怒峽兩相夾擊，當場皿刃阿悍達！」

　　如有驚雷炸響，徐玉寧腦袋「轟隆」一聲，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她一下子用力抓住珍珠的手臂，把珍珠都抓疼了，嘴裡不禁喃喃道：「阿悍達……死了？」

　　珍珠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好半晌，她微微張大了嘴巴，哽咽道：「……娘娘，您沒聽錯，阿悍達死了！小侯爺替征遠大將軍報仇了！」

　　徐玉寧一愣，等反應過來後，她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可是笑著笑著，眼睛一熱，視線便模糊了。

　　青州此前兵敗，搞得人心惶惶，如今大獲全勝，不僅一雪前恥，更是將籠罩在皇城上空的陰霾盪掃一空，皇上龍心大悅。

　　然而青州告捷，北境戰事卻並沒有完全停歇，厲雲灼領兵越過邊境線痛擊孛爾吉馬哈木，以緻西韃靼殘部逃亡東韃靼時，孛爾吉馬哈木被厲雲灼打得完全騰不出手來，逼得在定州作戰的孛爾吉木帖兒，不得不從定州邊界抽走兵馬，去追擊西韃靼殘部。

　　孛爾吉氏將完顏也先這隻「豺狼」趕至北境，禍亂大武，如今大武軍隊又將這隻「豺狼」趕到了東韃靼，鬧得東韃靼不得安寧——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藉此一戰，厲雲灼與徐沖配合得天衣無縫，不僅奪回落陽關，殺了阿悍達，替徐世安報了仇，還一併解了定州之困，可謂一箭三雕！

　　這一戰贏得漂亮極了！

　　若說這一戰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厲雲灼私自作主帶兵越過邊境線，攻打了孛爾吉馬哈木，以緻作戰計劃被打亂；還有徐沖私自給了徐羿一千兵馬，埋伏在怒峽，殺了阿悍達——

　　厲雲灼出兵前沒有向羅靖成這位大元帥請示，這置羅靖成於何地？！

　　還有徐羿並不是軍中將領！徐沖竟敢私自調兵給徐羿這個毛頭小子支使，這就是犯了軍中大忌!

　　這兩點，都惹得羅靖成十分不悅。

　　但是戰打贏了，即便厲雲灼和徐沖有過錯，在勝戰面前這些過錯也變成了功勞，羅靖成不僅不能懲罰他們，還要憋著心中怒火，對他們進行褒獎。

　　這兩件事，像兩根毒刺，深深紮進羅靖成的心裡，也讓羅靖成感受到了來自徐世安舊部的掣肘。

　　落陽關一戰結束，清理戰場，安撫傷亡和百姓，派兵追擊西韃靼殘部……後續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臘月二十這日，在徐沖的提議下，徐羿動身回京。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徐羿這兩天眼淚幾乎要哭幹了。

　　他緊緊抱著手中的匣子出了營帳，這匣子裡頭裝著阿悍達的頭顱。

　　皿債，皿償，徐羿親手割下阿悍達的頭顱，帶回京城祭奠徐世安，告慰父親的亡魂。

　　許世雄站在羅靖成的身側，擡頭看著不遠處徐羿一行人遠去，眸光一寒，擡手往脖子輕輕一抹，「大將軍，要不要……」趁機殺了徐羿？！

　　羅靖成眼睛用力一眯，看到跟在徐羿身後的幾名禦前侍衛，面色驟然一沉。

　　那幾名禦前侍衛是皇上的人，羅靖成終究是有所忌憚，良久，他咬了咬牙，擡手制止了許世雄：「不要節外生枝！」

　　徐世安的死，是徐玉寧的心結之一。

　　知道徐羿親手替他父親報了仇，徐玉寧著實狠狠哭了一場。

　　兆慶二十四年冬，徐世安戰死，阿悍達割下他的頭顱，狠狠羞辱了他，令他死無全屍，尊嚴全無。

　　那年歲末，徐世安的屍體運回京城，徐玉寧攙扶著魏氏和鄭氏去迎接他的棺槨時，是漫天大雪。

　　徐玉寧怎能釋懷？

　　珍珠紅著眼睛在一旁勸慰：「娘娘，您還懷著身孕，當心身子……」

　　三皇子懵懵懂懂坐在徐玉寧身邊，伸手替徐玉寧擦眼淚：「母妃，不哭不哭……」

　　徐玉寧眼睛刺痛得厲害，伸手將三皇子摟入懷中，但是此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外頭忽有腳步聲響起，有人通報皇上來了。

　　珍珠忙起身跪拜，蕭奪大步走進來，袖子撲起一陣風，他擡手一揚，珍珠當即領著內室裡宮女退了下去。

　　徐玉寧擡起朦朧的淚眼看向他，喉嚨說不出話來。

　　他伸手一把將徐玉寧摟進懷中。

　　半晌，他抱著徐玉寧坐到自己腿上，將她整個人都圈進懷中，才伸手輕輕擡起她的下巴，面色緊繃得厲害：「別哭……」

　　徐玉寧鼻子一酸，險些又落下淚來。

　　蕭奪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唇一點一點親吻著她的額頭，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就在他的唇順著她的鼻子往下時，徐玉寧手指微微蜷縮起來，避開了他的吻，聲音顫抖著：「臣妾從來沒有問過你……」

　　當年從北境運回的棺槨裡，徐世安屍首分離，徐玉寧沒有見到徐世安最後一面，但令她前世今生都無法釋懷的，還有當年那個隱秘的傳聞——徐世安是為救蕭奪而死！

　　她才啟唇，蕭奪喉嚨就滾了滾：「當年韃靼可汗，想圍困的人，是朕！」

　　徐玉寧倏爾擡頭盯著他。

　　蕭奪低頭看著她，目光沒有迴避：「朕此前殺了孛爾吉索圖，他想替孛爾吉索圖報仇。」

　　當年孛爾吉木帖兒想殺的人是蕭奪，不料徐世安領兵前來解救，於是孛爾吉木帖兒轉頭朝徐世安射出了那支鳴鏑。

　　箭之所指，萬軍所向，徐世安最終戰死。

　　「……朕也不曾問你，你可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