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牌匾是從中間斷開的，如今牌匾隻剩下了一半。不過，饒是如此，這牌匾也是不小，剩下的這一半，就有兩米多長呢。

　　牌匾乃是木材制成的，這木材的材質極好，所以才會千百年不壞。不過，縱然如此，這牌匾還是斷送在皿衣和尚的手裡。

　　現在，皿衣和尚正拿着這牌匾，仔細看着牌匾上面的斷口，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麼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

　　正在皿衣和尚眉頭緊皺思索的時候，小林寺裡面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輕咳的聲音，頓時把皿衣和尚驚醒。

　　“誰！”皿衣和尚一聲冷喝，第一時間沖進了小林寺裡面，片刻間便沖到了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小林寺的院子裡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滿臉驚恐地看着皿衣和尚，嘴角不斷抽搐，好像很怕皿衣和尚似的。

　　若是狼僧在這裡，必然能夠認得出，這個老者便是他上次過來時見到的那個老者。當然，皿衣和尚肯定是不認得這個老者了。看到這老者，皿衣和尚滿臉疑惑的表情，這小林寺當中，為何還會有人呢？

　　當然，在見到這老者的時候，皿衣和尚也順便觀察了一下，發現這老者腳步虛浮，身上沒有氣息波動，根本不會武功。這麼說來，這就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老頭了。但是，他為何會出現在小林寺呢？

　　“你是什麼人？”皿衣和尚沉聲問道。

　　“我……我……我是這……這小林寺廚房打雜的啊……”老者顫聲回道，好像因為害怕，他的聲音都在不斷哆嗦。

　　“廚房打雜？”皿衣和尚皺起眉頭，道：“小林寺早就不在了，哪裡還有什麼廚房打雜的？你還想騙我？”

　　老者急道：“我……我沒騙您，釋禅大師，我……我真的是這小林寺廚房打雜的啊……”

　　皿衣和尚面色頓時一變，釋禅這兩個字，讓他不由得想起曾經在小林寺的一切。釋禅，便是他當年在小林寺時的佛号。因為他是釋迦的徒弟，所以也用了一個釋字。可是，這個稱呼，也隻有小林寺的人知道。當時他在小林寺的時候，名聲并不顯赫，天下人也不知道釋禅這個人。直到他盡屠小林寺的人，将一身僧衣染皿之後，才有了皿衣和尚這個稱呼，而他的名号也傳遍天下。天下人，知道皿衣和尚的多，知道釋禅的，卻是寥寥無幾。

　　這個老者上來便叫出釋禅二字，皿衣和尚能不震撼嗎？這老者到底什麼身份？為何會知道他的名字呢？

　　“你到底是誰？”皿衣和尚沉聲說道，當然，語氣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冰冷了。對于這個還能記得自己佛号的人，皿衣和尚心裡其實還是有些留戀的。

　　“我……我真的是小林寺廚房打雜的啊……”老者道：“當年大師您在小林寺的時候，我便也在小林寺。隻不過，您是釋迦大師的師弟，我隻是後堂幫廚的。您的名号，我早就聽過，但我這個小雜役，您不知道，這……這也正常啊……”

　　皿衣和尚微微皺眉，這麼說，倒也有可能。小林寺裡面的人很多，廚房他從來沒有進過，自然不知道廚房裡面到底有什麼人了。不過，算來，這個人也倒是幸運。當年皿衣和尚發狂的時候，盡屠小林寺的人，連廚房的人都沒放過。而這個人沒死，估計他當時也不是在小林寺吧。

　　“真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裡遇見故人！”皿衣和尚輕輕歎了口氣，語氣當中帶着些許唏噓。他看了看面前的老者，老者也正一臉驚恐地看着他，好像是對他很害怕似的。

　　皿衣和尚也能夠理解老者這表情，畢竟，當年皿衣和尚可是一個殺神，盡屠小林寺的人。這老者既然是小林寺的幫廚，當然也聽過當時的情況。他能夠活着，也算是不容易，再見到皿衣和尚，怎麼可能不害怕？估計他最害怕的便是皿衣和尚會不會突然出手殺了他呢！

　　“你怎麼在這裡？”皿衣和尚看了看老者身後，那是一個還沒有倒塌的禅房，裡面有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好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難道說，這老者一直住在這山上嗎？

　　老者道：“我……我從小就在小林寺，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小林寺就是我的家。我……我不住這裡，又能住哪裡啊？”

　　這話讓皿衣和尚的心裡有些黯然，小林寺當年也是他的家。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見皿衣和尚不說話，老者試探性地問道：“釋禅大師，您……您這次回到小林寺，是……是要做什麼啊？”

　　看得出，老者對皿衣和尚很是畏懼，應該是害怕皿衣和尚出手殺了他的。

　　皿衣和尚看得出老者的畏懼，而現在的皿衣和尚，已不是曾經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道：“小林寺都已經不存在了，釋禅這個人，也早就不存在了，以後請叫我皿衣和尚！”

　　老者盯着皿衣和尚看了一會兒，突然道：“小林寺為何不存在了？”

　　皿衣和尚沒想到老者會問這麼一句話，他看了老者一眼，道：“二十多年前，小林寺就已經不複存在了。現在剩下的，隻是一片廢墟而已！”

　　“我不這麼認為！”老者搖了搖頭，看着四周的廢墟，道：“千年古刹的确是沒了，但是，不代表小林寺也沒了。因為，真正的小林寺，永遠都在這裡！”

　　老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兇口，又指了指皿衣和尚的兇口。

　　皿衣和尚的呼吸猛然急促起來，老者指的位置，便是他心髒的位置。老者這是在告訴他，小林寺，永遠都在他心裡，始終都沒有倒下過！

　　看皿衣和尚這樣表情，老者微微舒了口氣，好像是因為自己的話沒有激怒皿衣和尚而感到松了口氣。

　　“釋禅大師，我隻是個打雜的，懂得佛經不多。但是，我還記得當年釋迦大師說過的話。心中有佛，自己便是一尊佛。心中無佛，天下便再也無佛！”老者看着皿衣和尚，道：“同樣的道理，這麼多年，你心裡放下過小林寺嗎？這麼多年，小林寺在你心裡，是存在，還是不存在呢？”

　　皿衣和尚面色再變，盯着這老者看了一會兒，心中充滿了震撼。老者的話，每一句都好像敲打在他心裡似的，讓他感慨頗深。

　　“心中有佛，自己便是一尊佛。心中無佛，天下便再也無佛。”

　　這樣的話，轉世真佛也說過，但是，不知為何，皿衣和尚聽這老者說出來的時候，感受方才更深啊。

　　沉默良久，皿衣和尚慢慢朝老者彎下腰，道：“多謝指教！”

　　老者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道：“我……我也是瞎說，釋禅大師，你……你這次來小林寺，是回來參觀呢，還……還是有别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老者的表情明顯是有些緊張，好像是害怕皿衣和尚要殺他似的。

　　說實話，剛才聽老者說的那幾句話，皿衣和尚總覺得這老者是一個得道高僧。但是，現在看到老者這表情以及他說的話，皿衣和尚卻無法把他和一個得道高僧聯系在一起。這老者，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皿衣和尚也沒有多問，不管這老者是誰。既然對方不說，他再問也沒有意義了。

　　“我還有點别的事情，需要處理完再說！”皿衣和尚說着，伸手拍了拍旁邊的牌匾，道：“對了，這個牌匾，剩下的一半在哪裡呢？”

　　“我也不知道！”老者聳了聳肩，道：“當年我出去辦事了，回來之後，裡面就是這樣了。牌匾就剩下這一半，其他的部分，這麼多年我都沒找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皿衣和尚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轉身大步離開了小林寺。上山的時候，他是慢慢走來的。但是，下山的時候，他卻把速度提升到了極點，好像是有什麼關緊的事情必須要去處理似的。

　　這邊山上，老者目送皿衣和尚走遠，便慢慢走到牌匾旁邊，将那牌匾又扶回到原處，嘴裡輕聲嘀咕着：“過不了心魔這一關，誰也幫不了你。你要是能過得了心魔這一關，那我這幾十年，也沒有白費啊！”

　　若是皿衣和尚能夠聽到老者的話，必然會震撼不已。雖然他也覺得這老者肯定有問題，但是，當時發現老者不會武功，他便也沒有多想了。誰能想得到，老者比他猜測的，還要奇怪得多呢。

　　将牌匾扶好，老者并沒有回到小林寺裡面，而是走到小林寺門口，擡頭看着遠處的天際。他慢慢地背負着雙手，也不知道是在思索什麼。過了許久，遠處天際隐隐閃過一道青芒。青芒其實并不顯眼，尤其是在這青天白日之下。但是，老者仔細觀察，還是看到了這道青芒，而這也讓老者眼睛頓時一亮。

　　“好！”老者輕笑一聲，道：“你也出來了，看來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