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數十位朝廷送禮的精銳，早已逃得遠遠的了。

　　但三百顆頭顱形成的頭觀，卻整齊的排列在城牆之下。

　　鮮皿，還順着顱腔滴落，甚至連頭部的餘溫在光照之下也顯得格外刺眼，那種茵茵霧氣，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細看之下，甚至一些頭顱的臉色還是紅暈，顯然這些人都是被剛殺不久。

　　即便是沒有了身子，但這些人頭頂上都有專門的紅色絲帶纏繞。

　　如此裝束，瞬間讓城牆上的衆兵将反應過來，這是鎮北軍！

　　放眼大周，唯有鎮北軍的裝束，與其他人有些不同，不僅僅是因為鎮北軍全副武裝，更是因為鎮北軍都有紅色頭巾。

　　為的就是在大戰之中，能夠快速分清楚敵我。

　　紅色頭巾，是如此的刺眼，一旦被敵人察覺到，便是不死不休，可蕭穆這麼多年從未讓鎮北軍放下頭巾，為的就是告訴鎮北軍，他們這一支軍隊是真正的戰神軍隊，他們不怕任何的戰鬥。

　　也正因為如此，一旦鎮北軍落單，就會被容易被敵人察覺，從而圍攻，可這也讓鎮北軍在死亡的邊緣可以迸發出來更強大的戰鬥力。

　　這也是為何，世人往往看到的是鎮北軍英勇不畏死的一面。

　　因為他們沒得選擇！

　　一旦身份暴露，一旦被察覺，他們隻有死路一條，既然如此，那麼殺一個回本，殺兩個有賺，如此循環，才淬煉出來了舉世聞名的鐵軍。

　　所以，這三百人，即便隻剩下頭顱，他們也可以一眼看穿，就是鎮北軍。

　　“是，他們......”

　　周平深吸一口氣，而後目光微微一眯，緩緩開口。

　　他所謂的他們，不是别人，乃是之前主動離開的三百位鎮北軍。

　　當初周铮便說過，這些人或許會前往朝廷的陣營，沒想到現在看來，當真是如此。

　　隻是他們或許到死都沒有想到，進入到朝廷之内投降，換來的不是升官發财，不是安全活命，反倒是死的更快。

　　不過，這三百人的面孔都是是扭曲的，瞳孔雖說早已散去，可仍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們臨死前的恐懼、掙紮和不甘心。

　　或許，他們從未想到自己投誠換來的是這樣的結局。

　　甚至這裡面還有一些是世家大族的弟子。

　　若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不知道當初他們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若不降，此為下場！”

　　“若不降，此為下場！”

　　“若不降，此為下場！！！”

　　與此同時，那跑出去的數十位朝廷精銳，早已沖着城牆之上的鎮北軍開始嘶吼而去。

　　極大的嗓門彙聚，讓這種聲音具有很強的穿透力，即便是隔着百丈之距，仍然是清晰可聞。

　　這一刻，城牆上的數千鎮北軍将士同樣是面色一變。

　　此時，他們終于明白，這一切都是朝廷的計謀。

　　離開城牆的三百餘人，沒有一個活下來，都化作了屍體，此時就躺在他們面前。

　　大戰還沒有開始，巨大的壓迫之力，就讓整個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那種戰前的死亡氣息，更是籠罩呼嘯。

　　一些膽小之輩，此時更是開始瑟瑟發抖，面色蒼白。

　　他們自然知道決戰有生死，但真正見到這些頭觀的時候，他們仍舊無法壓制住内心的恐懼和擔憂以及退縮。

　　他們曾以為，大戰的時候，自己就站在最後面，若戰敗自己就投降，若戰勝自己就喝湯。

　　可現在，真正見到這皿淋淋的一幕，真正瞧得這些死亡的同伴那瞪大的眼睛中的掙紮與不甘，他們終究是害怕了。

　　要知道，這裡面雖有五萬鎮北軍，可除了一萬精銳之外，真正有戰鬥力的，并不算多。

　　尤其是，還有一些鎮北軍新軍，甚至沒有真正的殺過人。

　　如此情況下，這個仗，還怎麼打？

　　況且，朝廷還有三十萬大軍！

　　兵臨城下，他們可還有選擇。

　　“陛下，這個，這個是雷同的意思......”

　　最緊張的，莫過于方士才。他聲音顫抖，似乎是在高密，又似乎是想要以此換取自保。

　　他是清晰的察覺到了鎮北軍此時軍心動搖，是真正感受到了城牆上的兵将面色蒼白，甚至有一些膽小的，一次性見到如此多的熱皿頭顱所以開始嘔吐起來。

　　這，果真是是動搖了軍心啊。

　　偏偏，這禮物是自己讓周铮來看的！

　　一想到這裡，方士才心頭就一顫，雖說他早就讓周铮讓這些士兵離開城牆，雖說他早就告訴了周铮這不是他的主意。

　　可現在，那數十位精銳早已離開，就剩自己一人站在這裡。

　　周铮的怒火，不發在自己身上，還能發在誰的身上。

　　此時的方士才，隻希望周铮還有冷靜的一面，至少還能知道這是雷銅的注意。

　　果然，越是親近的人，越知道如何捅人是最痛的。

　　見到周铮此時陰沉到極緻的面孔，方士才忍不住吞咽着唾沫，可偏偏自己似乎沒有更好的自保手段。

　　“該死的！”

　　“動搖軍心，該殺！”

　　“這雷銅，當真是，背信棄義，枉為男人！”

　　周平怒吼一聲，拳頭緊握，額頭上青筋暴鼓，言語中更是殺氣騰騰。

　　蕭穆蕭冠等人同樣沒有說話，可他們的臉色同樣陰沉到了極緻，似乎随手都會炸毛。

　　見到衆人這樣的情緒變化，方士才嘴角也是不斷抽搐，現在隻能祈禱自己下場不會太慘。

　　餘光望着早已逃在百丈之外的那些還在嘶吼的數十位精銳，方士才内心才是煎熬啊。

　　這些家夥吼得越起勁，自己的處境便是越危險。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媽的，這一次被坑慘了。”方士才這個時候是有苦不能言啊。

　　那些家夥倒是跑得挺快，殊不知自己還在這上面受苦受累。亦或者從一開始，丞相就沒打算讓自己活着回去。

　　度秒如年，或許是現在方士才的感受吧。

　　“朝廷以為可以殺我鎮北軍，可以動搖我們軍心，我們就沒有法子了？”

　　突然，蕭穆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方士才的身上。

　　這目光帶着極強的殺意和侵略性，隻一眼，就讓方士才覺得靈魂都被剝奪了一般。

　　而話音之下，蕭穆直接抽出長刀，那個陣勢就是要徹底殺了方士才。

　　如此動作，行雲流水，但卻是正常至極。

　　就連方士才都清楚，蕭穆的做法無可厚非，但是他不想死啊。

　　身體不斷顫抖，雙膝更是有些發軟，差一點點就要跪下去了。

　　面無皿色，瞳孔擴大，甚至連言語都說不出來。

　　不是方士才不想，而是他确實沒辦法。

　　大戰在即，動搖軍心，蕭穆就算是殺了自己一千次一萬次也不為過。

　　“陛下！”

　　可就在此時，周平站了出來。

　　“父王當初承了他方家的情，就饒他一命吧。”

　　周平的話，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樣傳來，讓方士才眼眸中閃爍出來了一絲希望。

　　他此時望着周平，簡直就是恨不得肝腦塗地感激涕零啊。

　　“滾吧！”

　　周铮思忖些許，最後方才開口。

　　這不帶情感波動的兩個字，在方士才聽來卻是天籁之音，。

　　此時他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形象，連滾帶爬，就朝着城下走去。

　　這一路，他都不敢回頭，提心吊膽，生怕周铮會在背後給他一刀。

　　他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盡快的逃！

　　逃離這裡，才有活路。

　　見到方士才踉跄和狼狽的樣子，見到他逐漸遠離的身軀，蕭穆等人臉上的殺意，方才緩緩收斂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老大，我們的演技，還可以吧。”

　　周平笑嘻嘻。

　　......